停不下的直播，被改变的生活，一对夫妻的电商人生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蔚晓贤 马媛媛

如果不是2020年年初的那场疫情，胡建伟或许还是一个金融公司的小老板，妻子郭芋辰或许还是那个卖化妆品的微商。一个“开心哥”，一个“开心姐”，从在抖音上拍着玩，到坐拥上百万粉丝，再到月销售额数十万，夫妻二人意外闯入了另一段人生。

入行仅一年多，就获得如此的成功，这样的生活无疑是令人羡慕的，然而，成功的背后，两人也放弃了很多平常人的喜怒哀乐。身不由已也好，自我加压也罢，胡建伟说，自从做了直播电商，他的生活就没有了暂停键。

没有暂停键的人生还值得追求吗？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又有哪个奋斗者是安逸的呢？

第一个小目标：粉丝能过千就好

11月9日上午，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见到胡建伟，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就是在抖音上拥有百万粉丝的“开心种业开心哥”。

办公室的窗台上，摆放着几盆茁壮生长的菜苗，在阳光的照射下甚是喜人，看着那些嫩绿的小苗，胡建伟恍如隔世。2020年，他和爱人正是从这些小苗入手，闯进了抖音的广阔天地，又被幸运女神眷顾，短时间内成了网红主播。

2020年的正月，胡建伟和妻子郭芋辰和全国人民一样被疫情困在家中。为了解闷，郭芋辰在家里的阳台上种起了豌豆，韭菜，香菜，小葱，她把这些极易生长的植物，养在空水瓶里，几天就能产一茬。

夫妻俩用视频记录下绿植生长的过程，通过妻子郭芋辰的抖音账号@开心农场开心姐发布。种子孕育，发出新芽，抽出绿叶，新生命的诞生在特殊时期格外治愈人心，他们的视频在抖音火了起来，其中一条介绍芽苗菜种植方法的视频，更是收获了几千万的观看量和30多万的红心点赞。面对抖音上众多的关注，有着多年传统电商经验的郭芋辰先反应过来。她头脑活络，趁着热度做起了直播，第一天直播间里就涌进四五百人。

这个数字，对两个一头扎进抖音的新手来说无疑是一针兴奋剂，“粉丝能过千就好！”胡建伟告诉记者，这是夫妻俩设定的第一个小目标，可是涨粉的速度超出了两人的预期，有的人开始在直播间里询问怎么买种子？怎么买种植盘？于是小目标又很快变成了“能挂个小黄车就好！”

等到做第二次直播时，抖音电商的小黄车就挂上了，没想到一天就卖出20多万。这个数字让夫妻俩有点发懵，虽说比起顶级主播差远了，但也远超他们以前的收入。

夫妻俩干得更起劲了，短视频继续拍着，带货直播照常做着，等到2020年3月中复工，开心农场开心姐的粉丝已超过10万。

复工以后，胡建伟想回公司恢复正常的生活，可是爱人已经停不下来了。

一个人播一个人睡，等睡醒了轮班

“你的公司别干了，咱现在有这么多粉丝，坚持下去肯定有前途！”胡建伟告诉记者，在妻子的带领下，他关了公司。“实际上以前我们的收入还不错，每个月有几万元。当时我们有点赌的意味，媳妇把以前干微商时的产品都处理了，我的公司也关了，员工也散了，刚买了房，家里也没什么积蓄。”胡建伟说，从关掉公司的那一刻起，他和从前的生活拜拜了。

胡建伟和郭芋辰似乎是天生干主播的料。

出生于1988年的胡建伟不愁说话，他自己有丰富的销售经验，也乐于向粉丝展示自己的生活，他的妻子郭芋辰也曾有微商的经历，虽然没有任何电商直播的经验，但夫妻俩在这个新舞台上如鱼得水。

直播不仅得能说会道，还得有充沛的精力，“我们最长的一场直播持续了21个小时。”胡建伟说，第一场电商直播尝到甜头之后，两人开始没日没夜地轮流直播，从早上6点到凌晨一两点，每天将近20个小时，一个人播一个人睡，等睡醒了轮班。

有一次，直播间里人多销量好，他们越播越兴奋，一直到凌晨4点多，惹得左邻右舍投诉扰民。夫妻俩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在外租了一个没人的场地专门做直播，胡建伟说，他第一次享受到了工作的乐趣，即能挣钱，还能“尽情地释放激情”，他从直播电商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样拼命的状态，两人坚持了半年，直到每场直播的销售额稳定在几万元左右，短视频的内容也从室内走向田间地头，传授一些常见农产品的种植技巧。这让郭芋辰的抖音粉丝量又翻了几番，到了七八十万。

按照最初的分工，妻子以“开心姐”的形象出镜，胡建伟则辅助拍摄。看到爱人的粉丝越来越多，2020年8月，胡建伟也开了号，取名“开心种业开心哥”，几经衡量，他决定卖种子，种子产业是寿光的特色产业，和生鲜相比，种子在包装运输的过程中不易被损坏，即便出现售后问题，更换补发的成本也小很多。

幸运女神再一次光顾他，开心哥的号从零开始，做到百万粉丝，只用了一年时间。这时他发现，被老婆带上直播电商之路后，他也停不下来了。

“每天很累，倒头就睡，醒来就跑”

他和爱人的生活似乎也起了变化。在他眼中，爱人郭芋辰是个工作狂，个性要强，精力充沛。“我们在公司忙完，回到家聊的还是工作的事，视频怎么拍，文案怎么写，公司将来怎么发展。”胡建伟说，他已经分不清工作和生活的界限，生活没有了暂停键。

胡建伟告诉记者，自从踏上直播电商之路，他和爱人没了假期，没有旅行，没了安逸的生活。“每天很累，倒头就睡，醒来就跑。”

11月7日，潍坊迎来初雪，寿光也下得很大。“大风夹着急雪，人们都窝在家里不出来，我们带着拍摄设备赶紧往菜地里钻。”胡建伟说，今年他种了一种叫“乌塌菜”的新奇菜，这种菜的特点是抗冻，“你要表现蔬菜抗冻的特点，文案做得再好也体现不出，下雪正是个好机会。”夫妻俩冒着大风雪，在地头拍视频，乌塌菜被厚厚的雪覆盖着，依然翠绿，开心姐扒拉开积雪，拔出一颗菜，撅下一片叶子，咔擦就是一口，嚼得津津有味。

而这只是他们日常工作的一个分镜头。只要有吸粉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爱人才30来岁，白头发已经很多了，成天风吹日晒皮肤也晒得很黑。”但是作为“开心农场开心姐”，她不得不保持一个村妇的形象。

干这行的又有谁容易呢？胡建伟感叹，有时候出去碰见同行，都是30来岁的人，个个都有白头发。这些人在线下是其貌不扬的普通路人甲，在线上却是一呼百应的网红主播。或许，这正是这份事业让胡建伟们着迷之处。

胡建伟小两口的成功，也影响了身边的亲人。胡建伟的姑姑家里种着果园，这个曾经坚决不信电商能赚钱的农民，见到侄子做得这么成功，也动了心。她也开了抖音号，拍自己的果园，不到一年也吸粉十几万人。胡建伟的妈妈也有抖音号，粉丝虽然只有几千人，但在胡建伟眼中老妈是个“高手”，“她喜欢教别人怎么拍视频，怎么剪，文案怎么写。”胡建伟说，他妈妈指点过的作品出了很多爆款，累计阅读量已经过亿。

周边的人，都或多或少围绕着电商转，他们也停不下来了。

“一天不拍，心里就会有内疚感”

采访的间隙，胡建伟的公司里来了几个慕名前来学习的年轻女孩。这些怀揣主播梦的漂亮姑娘也想像传说中的“开心哥”“开心姐”一样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想进入电商直播这个行业，想要成功，关键你得能吃苦。”对胡建伟来说，能吃苦不仅是体力上的苦，还有精神上的苦。有时候一场直播做到凌晨三四点，“有些大妈就喜欢听你聊天，她不下线，你就不能下播。”尽管已经成立了公司，有了团队，但胡建伟和妻子仍坚持每天亲自拍视频剪视频，保持每天至少更新两条短视频，有时候拍完片子，回去的路上就剪出来，对他来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一天不拍，心里就会有内疚感。”

去年，因为人手不够，胡建伟在仓库帮忙打包发货，由于劳累过度，突然面瘫了，连打了15天的针才好转。

有时胡建伟也会想，这样忙碌的工作生活有意义吗？这种靠透支身体拼来的成功值得吗？“我觉得值！”胡建伟说，“因为我热爱它。”

然而，胡建伟也坦言，让他停不下来的动力除了热爱，还有无处不在的竞争压力。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人往前走。“上百万粉丝天天盯着你，员工指望着你，还有一大家子等着你。”胡建伟不能停。就像《阿飞正传》里张国荣讲的那只无脚鸟，“只可以一直飞啊飞，飞到累的时候就在风里睡觉”。

不过，他和妻子也试着去享受久违的生活了，试着去调养透支的身体，准备和妻子要个孩子。“现在我们至少能坐在家里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