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瘦脸针“毁容”之后,索赔200万仅可得1万

她原本期待着略带婴儿肥的圆脸,能变成又瘦又美的鹅蛋脸,然而注射后的几个月内,她的面部肌肉都变得松松垮垮,至今难以恢复。李帆后悔了,不该为了理想中的“美”打那一针。她发现自己耗费了一年多,却只证明了一件事:法律保护健康,但不保护美。

更可怕的是,半年过去了,瘦脸针的效果逐渐消退,缩小的咬肌又回来了,但干瘪的太阳穴、苹果肌没能回来,她脸上曾经饱满流畅的线条再也没能恢复,颧骨下方甚至多了几块摸得出的硬块,用力一按,那些硬块就会来回移动。

打瘦脸针之后,李帆的脸变得松弛。受访者供图,摄于2019年8月。受访者供图。

李帆(化名)手机里有上千张自拍照,可以被明确地划分为两个阶段。

前一阶段是2018年3月前,照片里的她有一张微笑的饱满的圆脸,两颊的苹果肌微微鼓起。后一阶段2018年4月后,她的五官没什么变化,但眼睛下方的苹果肌塌了,面颊松了,太阳穴瘪了,鼻子两侧,法令纹也出现了,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

前后一个多月中,李帆唯一的变化是在东部某沿海城市的玫瑰医疗美容医院(下称“玫瑰医院”)打了一针瘦脸针。她原本期待着略带婴儿肥的圆脸,能变成又瘦又美的鹅蛋脸,然而注射后的几个月内,她的面部肌肉都变得松松垮垮,至今难以恢复。

为了搞清面部的变化,找到可行的修复方案,她花了大半年时间到当地的两家公立医院为她的脸拍摄肌电图、b超、核磁共振,整形外科、颌面科、康复科的医生见了不下二十个。然而医生难以找到其中的病理性变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修复。

她还想到了打官司,向医院索赔精神损失费和后期修复费用。但律师说,她容貌上的变化根本够不上医疗事故,连《医疗损害评级》中最低级别都达不到,“只是不好看,没办法索赔。”

李帆后悔了,不该为了理想中的“美”打那一针。她发现自己耗费了一年多,却只证明了一件事:法律保护健康,但不保护美。

李帆花了一年的时间证实,她难以得到赔偿。

8月22日,她戴着口罩走进玫瑰医院的玻璃门,出电梯后右转,找到一处隐蔽的楼梯。楼梯尽头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小办公室。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抬起头,只看到一双又大又长的眼睛就认出了推门走进来的这个女人,“姜医生,李帆来了。”

姜医生是一名中年男子,在玫瑰医院负责医患关系调解。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电脑,一边打字一边听着李帆描述自己的面部变化,“你要提出诉求,我们看能不能满足。”

8月22日,玫瑰医疗美容医院外景。新京报记者 庞礴摄

其实开口前,李帆就猜到答案了。2018年4月至今,她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这间办公室,与姜医生对谈。李帆说出了一个数字:200万。姜医生看了看她,没说话。

“这个数字是合理的。”李帆开始算账:要想让自己的脸重新饱满起来,要用玻尿酸填充苹果肌和法令纹,像她这种情况一次需要15-20支玻尿酸,一支6000多元;用蛋白线提拉可以淡化法令纹,一次修复总价超过15万元。而且玻尿酸、蛋白线的效用只有一年,未来数年间,她得不断微整,不断修复。这样算下来,10年的修复费用差不多150万。

姜医生没表态:“你把这个数字写在纸上,我跟领导汇报。”

但李帆知道这不太可能,因为前几次协商时,玫瑰医院的领导都在场。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免费给她打几针玻尿酸,或者赔偿一万元,不能再高了。

对于这个结果,9月9日上午,玫瑰医院医务科徐主任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们已经多次告诉李帆,可以先进行医疗损害鉴定再走司法途径,去法院起诉。如果直接索赔,医院难以给出很高的赔偿额。

从玫瑰医院出来,李帆去了当地区县一级的卫生监督所、市场监督管理局。卫监所是卫健委下的监督执法机构,2018年下半年李帆便去过,在投诉表格上写下了姓名、电话、投诉理由等,之后就没了下文。她也曾给市场监管局发举报邮件,同样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现在,李帆决定再往这两个地方跑一次。她怕自己怯场,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了要问的问题:医院的宣传是不是有问题?负责的政府机构到底是哪个部门?医院能承担多少责任?赔偿到底要给多少?有问题的医生会不会得到处理?

进门前,她把这些问题又看了一遍,准备和他们好好谈一谈。看完问题她按下锁屏键,从屏幕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出乎意料的是,她与上述两个部门的对话十分简短。在市场监管局,工作人员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把医院虚假宣传的证据寄过来,并说医生注射肉毒针的技术并不在他们的管理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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