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小镇教师跳江自尽 20天内两次被学生和家长打

文 | 张楠茜 编辑 | 陶若谷

摘要:

2019年7月3日,安徽铜陵市枞阳县陈瑶湖镇中心小学的教师周安员跳江自杀。

之前20天里,他和学生家长发生过两次冲突:第一次是他用小棍惩罚了班里没完成作业的学生,结果被家长追到学校抽了一耳光。第二次,他课上制止学生间矛盾反被学生打,随后学生家长找过来,要求他公开道歉和赔偿,因为他与打人的学生发生了肢体接触,在学生肩膀上留下两个手印。

前一次周安员没吭声,后一次他报警了。经过调查,学校说他没有做错,但建议他和家长“私了”,警方出面让双方签调解协议。他原本以为事情就此解决,可调解后他又陷入困惑——

“钱给了,字也签了,那就是认定我不对,可是我实在想不出自己的处理方式,有什么不对。”

这个当了二十年老师的中年男人,生前最后一周反复念叨着这一句。

“我快崩溃了”

7月3日早上,天蒙蒙亮,安徽铜陵市枞阳县陈瑶湖镇菜市场的一栋三层小楼里,谢丽醒了,她下到一楼门面,发现自家的茶叶店还没开张。

往常早晨五六点钟,丈夫周安员准时拉开卷铁门,架好木板子,排列好要卖的商品:茶叶、开水瓶、玻璃罐子、青花瓷茶壶……和家人吃完早饭,他再去陈瑶湖镇中心小学上班,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周安员和谢丽结婚十几年,一家四口在长江北岸的小镇过着平静日子。他在小学教书,她在家卖茶叶,儿子读小学六年级,女儿刚出生不满一岁。

谢丽发现丈夫没在茶叶铺,到二楼推开破旧斑驳的书房木门,看见他正坐在电脑桌前,埋头写着什么。他手腕底下压了几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谢丽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拿,被丈夫挡住。

周安员那天上午9点多出门,说去28公里外的市区散散心,儿子挽了一下他手臂,想一起去。周安员对儿子说,“外面下雨,你在家看书,我一会就回来。”

11点多,谢丽打电话催他回家吃饭,电话里传来风声和车流声,还夹杂江水流动的声音。

“你在哪儿?”

“在过桥,就快到家了。”

这是周安员和家人的最后一通电话。之后再拨他手机号,全是无法接通的回复音,谢丽急了,立马打电话给家人。接下来几天,亲戚朋友在小区门口、附近的电线杆贴上寻人启事——男,43岁,身高1米69左右,中等身材,国字脸,上穿蓝底白花短袖T恤衫,下穿蓝色长裤,脚穿黑色运动鞋。

姐夫王贤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天前的晚上,他和周安员视频聊天。以前聊视频,周安员总是特意调整好手机角度,给七个月大的女儿一个特写镜头,让姐夫看看。最近这次,屏幕里只露出周安员的额头,姐夫让他露露脸,他把手机抬了一下,又立马放回去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学校可能要开除我了”。

和姐夫聊完,夜里3点半他又给大哥发了条微信:“哥,我想你回来,我快崩溃了!” 大哥在外地跑船,知道弟弟是感情内敛的人,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说,挂了电话他就把货船靠在江边,往老家赶。

7月7日,安徽警方在铜陵下游的长江段发现男性尸体,7月15日确认死者就是周安员。

姐夫后来看了7月3日的监控视频:中午11点半到12点,周安员和妻子打完电话的半小时里,一直在长江大桥上徘徊。他翻出公路栏杆,站到大桥边,江风吹着裤腿,他又回到路面,如此至少反复三次。最后一次,他松开拉住栏杆的双手,坠入长江。

南方正值梅雨,铜陵天气闷热,乌云压在天边。江边的水泥厂冒着白烟,发出轰隆声,混杂水声、车流声。午饭时间,没人注意到周安员。

谢丽把家里的每个角落翻遍,始终没有找到周安员的遗书和日记,那几张丈夫不让她看的纸也没有找到。

她能想到的,就是几天前丈夫在单位摊上的麻烦事。

(门面的监控显示,7月3号早上,周安员离家前三个多小时,抱着七个月大的女儿。受访者供图)

“男生怎么能打女生”

陈瑶湖镇中心小学有6个年级,900多个学生。周安员教五年级三班数学,这班57个孩子,他从一年级教起,已经教了五年。

6月19日下午的数学小测验上,坐在一组四排的男生刘明和女生柳静,为一支笔争吵起来。五年三班的学生向葵告诉《极昼》,两人有一样的笔,刘明说柳静用的笔是他的,柳静不给他,刘明生气地在柳静背上打了一拳。

这节课天气闷热,吊顶的四个电风扇吱吱转动,窗外夏蝉嘶鸣不已。向葵坐在他们后面,刚做完卷子,看到有人举手报告说,“柳静哭了”。她记得周安员原本在讲台上坐着,就走到一组四排,对刘明说:“男生怎么能打女生呢,要谦让。”

“那支笔本来就是我的。”刘明说。

这时,所有同学都没料到的是,平时并不调皮且数学成绩优秀的刘明站起来,这个男生戴着眼镜,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对着周安员老师的胸口猛地打了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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