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癌药进医保引质疑:200人看病钱给1人抗癌公平吗?

(原标题:200个人的看病钱给一人吃抗癌药 公平吗?)

刘文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泰瑞沙”进了医保,但每个医生都告诉他“医院没进这个药”。

他不知道,2018年全国共10.27亿人参加居民医保,接近饱和,部分地区的财政补贴能力也正在逼近天花板,医保控费成为一种必要的手段。何明告诉记者,因为超过医保控费标准,“整个科室被罚奖金是常有的事”。

抗癌药开药难的话题进入公共空间后,也出现了一些质疑声音。“医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用200个人的看病钱给一个人吃靶向药,公平吗?”有网友在一篇文章下留言。

这就像天平的两端,一端是一个年轻人最后的7年半生命,一端是可以拯救更多人的150万元医保基金,如何判断哪一端更重?

刘文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失去药物的控制后,他身体里的癌细胞从肺部,快速蔓延到骨骼、脑膜。如果不做有效干预,这些肿瘤还会疯长,每个月,它们的体积都会增大一倍,直到吸干患者的最后一丝能量。

断药前,刘文只需要每天口服1片靶向药,那些已经转移的肿瘤就很快消失不见。除了最初几天出现轻度皮疹外,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与常人无异。他甚至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在某个晴朗的春日,“开了整整一天货车”。

根据国家癌症中心的最新报告,2015年中国新增约393万名癌症患者。他们中有很多人和刘文一样,适合靶向治疗。在他们身上,人们看到癌症成为一种“慢性病”的可能性。

就像硬币的两面,靶向药的一面是“特效”,另一面则是昂贵。每月动辄上万元,甚至10万元的药费,让患者和家属真切体会到了“生命的价格”。

刘文的生命也和他的积蓄一起,逐渐耗尽。眼看药瓶就要见底,好消息及时到来:去年10月,17种靶向药物纳入国家医保乙类目录。报销后刘文每月只需要自付2000元左右的药费,希望重燃。

只是,因为癌细胞的特性,刘文服用的第一代肺癌靶向药在医保覆盖不久,就出现了耐药,三代药成了他仅剩的选择。

虽然药已经进了医保,但在他所处的中部某地级市,所有的医院都开不出他急需的三代药。没有报销,他负担不起每盒超过1.5万元的天价,只能停药。

病情在意料中恶化,刘文终日咳嗽,剧烈地头痛、骨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说不想离开家人,不想离开熟悉的一切。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害怕死亡,想要抓住一切活下去的可能,哪怕落下人财两空的结局。

靶向药带来革命性的变化

刘文在前年6月确诊非小细胞肺癌,病理报告上写着,肿瘤是四期,“最晚期的那种,已经没有了手术条件。”在传统的治疗方案里,等待他的将是放化疗和随之产生的各种难以承受的副作用。

这让他感到绝望。唯一的光亮是,医生从他的病理切片里检测出了癌细胞的驱动基因,这意味着在众多非小细胞肺癌患者里,他属于“幸运”的那部分——在中国,大约58%的非小细胞肺癌患者可以接受靶向治疗。

不同于化疗作用于全身的机制,靶向治疗更像精确制导的生物武器,能够准确找到癌细胞,使肿瘤特异性死亡,不会伤及周围正常的组织细胞。

“这是个‘革命性’的变化。” 有着25年临床经验的呼吸科医生黄方第感叹。

他见过太多癌症晚期的患者经历“确诊、化疗、死亡”的三部曲,大多时候这些患者的生命只能用月来计算。靶向药出现后,很多患者都能明显延长生存期,甚至可以离开病床,重返生活。

“靶向药不能彻底消灭癌细胞,但它能抑制癌细胞生长,让病人实现‘带瘤生存’。”何明告诉记者,他是东北一家三甲医院的肿瘤科大夫,时常见识到靶向药的“神奇”。

他记得一位身上已经有十多处转移的癌症患者,到诊室找他开止痛药,想“走得别那么遭罪”。何明从临床表现判断,这个患者很符合基因突变的特征,就建议他试试靶向药。

结果这位患者在服药几个小时后,病痛就开始减轻。几天后,全身上下的肿瘤开始缩小。

一位已经不能自主吞咽的患者,用胃管把靶向药送到胃里,几天后症状开始缓解。到今天,这位患者已经安然度过了两年。

很多患者都会“用脚投票”。刘文急需的奥西替尼(商品名“泰瑞沙”),在未进入医保前,即使在国内每盒单价高达5万多元,2018年前三个季度就达到了18.5亿元的销售额。

只是,这个看似巨额的数字,也仅是由小部分有支付能力的患者贡献。更多的癌症患者,不得不面临“药就在那里,我却无法触及”的窘境。

这些靶向药大多是国外药企还在专利保护期的“独家药”,因为缺少竞品,它们很难有降价动力。

2017年7月,人社部通过与药企谈判,成功将18种抗癌药物纳入医保,其中包括多种靶向药。进入医保后,药品的销量必然增加,作为谈判筹码,药企就必须接受降价。乳腺癌救命药“赫赛汀”在进医保前价格是每支2.5万元,谈判后价格降到7600元。假如按70%的比例报销,患者每支只需要自付2280元。

不少癌症患者得以走出困境。但面对庞大的患癌人群,和几十上百种癌症,药品可及性的问题依然存在。

去年6月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表示,“新一届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切实把抗癌药价格降下来。”

4个月后,新组建的国家医保局又增添17种抗癌靶向药进入医保,其中包括像刘文那样,一线药物治疗失效后,所需要的二线,甚至三线药品。

癌症患者等到了政策福利,但另一个现实问题随即出现:进医保后价格仍然不菲的靶向药,无疑会增大各地医保基金的压力。对不少医保基金本就紧张的地区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医保支付能力的极限测试。

刘文等来了“泰瑞沙”进入医保,但他所在城市没能通过这场测试,他说有些时候,他又重新认识到自己是个“行将就木”的肺癌晚期病人,“我就该认这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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