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很闷,她养了一群菌哄自己玩

那天她拍了鳞钙皮菌的照片发到微博上,这是她后来成为「曳尾菌」这个菌类科普博主身份、拥有54万粉丝的开端。和动物、植物不一样,黏菌是一种微生物,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我拍到的那一丛就有三四个形态,一阵风吹过来,干的速度不一样,它的形态都有很大区别。」她有一个朋友喜欢植物,能看到的东西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下一步要去非洲才能看到新鲜的。但对于微小的东西来说,它是无穷无尽的,周晴烽在城市的禁锢和自己的好奇心之间,发现了一个可能的平衡点。

在28岁的周晴烽看来,城市很闷。

前几天她在自己公司附近救下了4株兰花。自从发现它们之后,每天上班路上,她都会故意经过那里,多看上几眼,因为城市里野生的兰花很少见。那天是割草机要把草地整理平整,工人们准备连带把兰花也除掉,哪怕它有着特别的淡绿色茎秆和浅粉色的密集花穗,属于肉眼能分辨出来的那种特别。

但城市有它自己运行的一套逻辑,什么东西首先都是有功能性的,没有功能,再少见的兰花也是一种杂草。周晴烽蹲下来选了长得最好看的4株,把兰花举到公司。她住在离公司单程一个半小时的郊区农家院,独门独栋,一年一万多租金,在那里她有一个「密室」,10平方米的房间,起过一场火,墙壁上长了黑毛。

同事们很少知道她的「秘密」。大家更能说出来的是,她在公司做药物研发,已经在上海这个巨型城市生活了5年。她留一头短发,带200度的近视眼镜,平时穿T恤和冲锋衣,背旧书包,常常一做完实验就下班,罕有参加聚会活动。如果不是因为在公司待得时间够长,她是一个平凡得几乎不会被想起的角色。

2013年刚从中南大学药学专业毕业的时候,周晴烽被老师推荐到中科院工作,存在感更低。「太闲了,每天的工作上午就做完了,大概11点左右,我就下楼摸一趟猫,摸完了以后,就去吃个午饭,吃完午饭呢,回来又摸一遍猫。那时候院子里有好多野猫,不止十几只,它们还经常生娃,生娃了我还要摸小猫,全部挨个摸一遍。」她能做的事情不多,大多是打杂,领导也不管。这给她存下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两年的时间里,她把周末能够完成往返的长三角的山都逛了一遍。

那时候周晴烽住在繁华的市中心,但她对城市普遍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并不感兴趣,比如「游乐场那种玩一次就没意思了」,她喜欢丰富的东西。

高中的时候她得到过一本中草药的旧书,上面有用来描述的线描体图画,她经常会拿着图画比对身边看到的植物。高考之前的5月,班级组织去黄山踏青,常年在城市长大的她第一次看到了野生的金银花,她终于找到能和书里对应起来的第一种药材。

那时候小周以为自己喜欢中草药,加上一直看 TVB 关于医生的电视剧,大学选了药学专业。但大一结束,她分子生物学考了六十多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那一整个暑假她没有回家,为了能静心学习,找到静下来的方法,还差点去寺庙当居士。

「那段时间就比较挫败,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行。但后来大二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电脑前面高度集中坐一两个小时,就看植物的信息,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植物,而不是中草药。我当时真的就下了这么一个决心,以后只做喜欢做的事,不做不喜欢做的事。」

周晴烽从郊外收集马粪,用以养殖菌类

在发现自己喜欢植物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学校后面的岳麓山,在那里她认识了一群同样喜欢在山里找新鲜感的朋友。不过她们的年纪偏大,有一次她发了一张登山的合照在朋友圈,评论里问她:「你怎么跟一群妈妈们爬山?」

快毕业的时候,她被推荐去和一群大学生参加华中观鸟营。在湖南屋脊壶瓶山上,同行的人看鸟,周晴烽盯着植物和菌物看。在那里,物种到达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丰富程度。「大概海拔高到1500米的时候,我发现走一截,绕一截就发现一条蛇。」在那里,她发现蘑菇菌盖是慢慢摊开的,那是她第一次对菌物产生特别的好奇。

毕业之后,她去了上海,一开始是新鲜的,小区里偶尔能看到刺猬,还有黄鼠狼,但待得越久,越发现它的贫瘠。有一次她去逛徐家汇公园,在整个公园都没见到几只虫子。公园里种的全是麦冬,这种植物不需要怎么打理,非常强势,一种了它,杂草、蘑菇、虫子全都没有了。「你看动物园还知道给动物丰容,堆一点落叶,刨个洞,大城市的人太惨了。」周晴烽对《人物》说。

贫瘠不是唯一困扰她的事情。虽然上海的有趣物种不多,但她只要有时间就出门爬山,上海郊区能走的地方都走过了,浙江、安徽的山也爬遍了,去不了更远,金钱和时间都不允许,她的探索之路就要遇到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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