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总理时隔七年访华：中澳关系止跌回稳

11月6日上午，正在中国进行正式访问的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自己参观天坛的照片，并写道：“50年前，惠特拉姆成为首位访华的澳大利亚总理。自从他参观北京的天坛以来，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不变的是，我们两国之间的接触仍然很重要。”

当天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阿尔巴尼斯。习近平对阿尔巴尼斯说，今年是惠特拉姆总理访华50周年，你这次访问可以说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在双方共同努力下，中澳两国恢复各领域交流，走上了改善发展关系的正确道路。

11月6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来华进行正式访问的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图/新华

自2016年澳大利亚前总理特恩布尔访华后，中澳领导人互访中断已有7年之久，两国关系经历了一段波折期。

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副院长、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太平洋岛国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周方银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过去几年，特恩布尔和莫里森政府相继采取了对华强硬的政策，一定程度上成为“美国盟国中的急先锋”。阿尔巴尼斯执政后，调整了澳大利亚的对华政策，表现出更为务实与理性的一面。中澳关系的紧张态势得到了缓解，两国关系的稳定性有所增强。

止跌回稳

阿尔巴尼斯的中国之行为期四天，从11月4日持续至7日。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例行记者会上介绍阿尔巴尼斯访华行程时表示，此访是阿尔巴尼斯总理就职后首次访华，也是2016年以来澳大利亚总理首次访华，恰逢澳大利亚前总理惠特拉姆访华50周年，具有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重要意义。

4日晚间，阿尔巴尼斯抵达上海虹桥机场，对媒体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非常高兴来到这里，很期待这次访问！”

周方银表示，阿尔巴尼斯此次访华的主要目的是推动中澳关系回归稳定的发展轨道，巩固他自2022年5月当选总理以来中澳关系取得的改善成果。

在2017年之前，中澳合作一直处于逐步推进和深化的态势。2015年，《中澳自由贸易协定》正式签署生效。此后，澳大利亚的牛肉、葡萄酒、水果等产品进入中国市场的关税逐步下降。2016年，时任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访问中国，成为《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生效后首位访华的澳大利亚总理。他当时表示，澳方致力于积极落实澳中自贸协定，愿深化两国经贸关系。

而到了2017年，中澳关系出现“拐点”，随后一步步走向冰点。在就任美国总统后的首次亚太之行中，特朗普高调提出了“印太战略”。作为“五眼联盟”成员之一，澳大利亚在“印太战略”中的地位至关重要。

2017年开始，澳大利亚先是推出了《反外国干预法》，继而又在2018年宣布禁止华为参与澳大利亚的5G网络建设。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莫里森政府也对中国进行了言辞激烈的批评。到了2021年，时任内政部长的迈克·佩祖洛甚至扬言称，澳中“战鼓正在敲响”。

2022年5月，澳大利亚举行议会选举，阿尔巴尼斯率领的工党胜出。莫里森所代表的自由党-国家党联盟遭遇惨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正是其反华政策引起了澳大利亚社会的严重忧虑。当时，包括悉尼大学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大卫·古德曼在内的20余名政经学者发表公开信，敦促政府调整对华政策。

阿尔巴尼斯执政后，逐步释放改善对华关系的信号。与前任总理陆克文一样，阿尔巴尼斯也会讲中文。新冠疫情期间，他曾站出来谴责针对华人的不友善言论，承认华人社区对澳大利亚的贡献，提出要修复与中国的商业关系。

大卫·古德曼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新政府不再谈论“中国威胁”，而是与中国进行接触。他认为，自2016年以来，澳大利亚历届政府都在对华关系上采取了比较激进的立场。阿尔巴尼斯政府履职后，意识到必须改善与中国的关系，不止一次表达了访华意愿。

2022年11月，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巴厘岛峰会期间，习近平与阿尔巴尼斯举行会晤。这之后，两国部长级的对话和互访逐渐恢复，中国教育部部长怀进鹏访问澳大利亚，澳外长黄英贤和贸易部长法瑞尔都访问了中国。

今年8月初，中国商务部取消了对澳大利亚大麦的“双反”措施（反倾销税和反补贴税）。周方银指出，2019年之前，澳大利亚一直是中国进口大麦的第一大来源国。

不仅是高层互访和经贸合作，中澳间的人文领域交流也在回暖。澳大利亚统计局近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前往澳大利亚旅游的中国游客数量快速增长，使中国成为继新西兰之后澳大利亚的第二大国际游客来源地。今年10月，就在阿尔巴尼斯访华前夕，澳方还向中方返还共4件流失文物艺术品与1件古生物化石。

周方银分析称，中澳关系止跌回稳来之不易。阿尔巴尼斯政府改善对华关系也是一个谨慎行动、逐步推进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中澳双方都展现了耐心，并用善意回应对方的积极做法，逐步积累了互信基础。阿尔巴尼斯此次访华，也是过去一年半双方努力成果的体现。

互惠互利

11月5日，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在上海举行，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是首位在开幕式上致辞的外国领导人。他指出，今年见证了中澳的三个重要纪念日：今年是首个澳大利亚驻华大使馆设立、首个澳中贸易协定签署、澳大利亚总理首次访华50周年。

阿尔巴尼斯说：“这是我第七次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但这是我第一次以澳大利亚总理的身份访问中国。”澳方认为，与中国的沟通是至关重要的，只有与中国加强沟通，才能维护本地区乃至全球的和平、繁荣与安全。”

本届进博会吸引了250多家澳大利亚企业，规模为历年之最，产品类别涵盖食品饮料、农产品、消费品、医疗器械和医疗保健、服务贸易、科技生活，以及设备和技术等诸多领域。澳大利亚工商理事会全球事务负责人沃里克-史密斯称，“一系列数字见证了我们与中国的贸易往来。两国关系好转有利于企业考虑更长期的投资。”

根据澳大利亚政府发布的数据，2022年澳中双边贸易额达到2870亿澳元（约合1.35万亿元人民币），占澳大利亚对外贸易总额的28％。同时，澳大利亚也是中国最大的商品供应国之一，去年中国购买的11亿吨铁矿石中，65％来自澳大利亚。

中国海关总署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1月至9月，中国和澳大利亚之间的双边贸易额已达到1.197万亿元人民币，增长10.2％，进出口均出现正增长。

在阿尔巴尼斯启程访华前，澳大利亚总理办公室发表了一份声明，称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对华贸易约占澳大利亚贸易总额的三分之一。声明还指出，澳大利亚始终致力于消除与中国的贸易障碍，将继续通过对话协商解决大麦、葡萄酒等贸易争端。

澳大利亚农业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8年间，中国进口澳大利亚大麦总额高达15亿澳元（约合70.6亿元人民币），但中国对澳大麦征收关税后，该贸易数据基本归零。今年8月中国商务部取消对澳大利亚大麦的“双反”措施后，澳大利亚大麦已经“得以重获中国市场”。

而另一边，中国也恢复了对澳大利亚木材和煤炭的进口。周方银表示，“对中国来说，对澳大利亚的大麦、木材和煤炭本身存在比较大的需求；而对澳大利亚来说，对华出口的恢复会直接带来经济利益，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

大卫·古德曼也指出，中澳经贸存在高度互补性，两国的合作不仅限于矿产、农产品和葡萄酒等传统领域，在气候变化、绿色低碳等新兴领域也有广阔的合作空间。

《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生效七年多以来，两国的贸易额几乎翻了一番。而在去年，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生效，两国经贸也将迎来新的机遇。周方银表示，这意味着中澳贸易关系有了更广泛的协议基础，两国企业可以根据需要利用《中澳自由贸易协定》和RCEP的条款，让商品更加自由和便利地流动。

“盯着太阳就不会被阴影困扰”

在国际舞台上，澳大利亚被视为美国最亲密的盟友之一。近年来，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都离不开澳大利亚的深度参与。

在访华之前，阿尔巴尼斯先出访了美国。不仅如此，就在对话重启前夕，澳大利亚还与菲律宾在面向南海的菲律宾岛屿举行联合军演。值得注意的是，澳菲联演的地点距离黄岩岛仅240公里。

周方银认为，澳大利亚之所以紧跟美国，有自己的战略考量，希望利用美国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保障国家安全。但今年以来，与其他一些中国的周边国家相比，澳大利亚在对华态度上相对温和，中澳关系存在一定的灵活空间。

在周方银看来，与前任莫里森单边押注、不惜牺牲本国利益来服务于美国的霸权战略不同，阿尔巴尼斯领导的工党政府有在中美之间寻求建立某种平衡的考虑。“一方面通过对美合作强化自身安全，另一方面缓和对华关系以避免经济利益受损。”

大卫·古德曼也认为，澳大利亚是一个“中等强国”，要想在国际上发挥超出自身实力的影响力，就得与美国和中国都保持良好的关系。

在阿尔巴尼斯访华前，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肖千在澳大利亚主流媒体发表署名文章指出，去年以来，在双方共同努力下，中澳关系实现企稳向好。今年是中澳“交流、对话与改善之年”。他还表示，当前，中澳关系处在再出发、再启航的重要时刻。阿尔巴尼斯此次访华是两国关系开始进入新一个50年的一次重要访问。

周方银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过去几年的事实证明，澳大利亚政府在对华关系中有自己独立的考虑。同时，中国的政策行为对于塑造中澳关系的发展方向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中国把澳大利亚看作朋友和伙伴，澳方没有理由把中国视作对手或威胁，中澳关系本质是互利共赢。中澳友好合作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随着中澳关系的企稳，中澳经贸关系的发展也有了更大的确定性和更多的空间。”

“盯着太阳就不会被阴影困扰。”在2014年访问澳大利亚时，习近平曾引用过这句澳大利亚谚语。习近平当时还指出，中国同澳大利亚历史文化、社会制度、发展水平不同，存在分歧很正常。关键是要牢牢把握两国关系发展的正确方向，坦诚沟通、求同存异、相向而行，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妥善处理分歧。只要我们始终着眼长远和大局，增加积极因素，排除消极干扰，中澳发展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之路就会越走越宽广、越走越敞亮。

时隔9年，习近平此次在北京会见阿尔巴尼斯时指出，中澳同为亚太地区国家、二十国集团重要成员，两国没有历史恩怨纠葛，没有根本利益冲突，完全可以成为相互信任、相互成就的伙伴。双方应该在世界大势的深刻变化中把握中澳关系正确发展方向。从本国优先的角度看，世界是狭小拥挤的，时时都是风险和竞争。从命运与共的角度看，世界是宽广博大的，处处都有机遇和合作。在全球性危机的惊涛骇浪中，各国不是各自乘坐在190多条小船上，而是乘坐在一条命运与共的大船上。

习近平强调，中国在亚太地区不搞排他性小圈子，不搞集团政治，不搞阵营对抗。小圈子解决不了全球面临的大挑战，小集团适应不了当今世界的大变局。对那些把亚太地区搞乱的企图，我们一是要警惕，二是要反对。中方愿同澳方开展更多三方、多方合作，支持南太平洋国家增强发展韧性，应对气候变化等挑战，在开放包容中维护亚太地区和平稳定。

阿尔巴尼斯表示，澳中两国政治体制不同，有分歧很正常，但不应让分歧定义两国关系。澳中两国拥有广泛共同利益，对话合作才是正确选择。澳方坚持一个中国政策，愿同中方积极推进两国关系稳定发展，密切经贸往来，加强在清洁能源、气候变化等领域合作，为两国人民带来更多福祉。澳方愿同中方就太平洋岛国论坛等地区事务加强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