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浩刘德华新片《红毯先生》，平等地讽刺内娱“208万”们？

搜狐娱乐专稿（山今/文）开场前一小时，《红毯先生》的媒体场就已排起了长队。这部由宁浩导演、刘德华主演的新片，是本届平遥国际影展上最受关注的电影之一。

过去五年，宁浩的身份是监制、制片人、演员。作为导演的宁浩，自《疯狂的外星人》“碰壁”后，已经五年没有新作上映。

这五年间发生了很多。媒介不断进化，电影行业一度被列为“特困行业，短视频成为主流。时代正在迅猛向前发展。

而《红毯先生》，正是宁浩对于这个时代的焦虑、回应与思考。

（以下内容有轻微剧透。）

01 一位巨星的焦虑与傲慢

故事的主角是刘伟驰，香港天王巨星，从影四十年。

看到陈龙（由成龙大哥的海报出演）凭借农民角色拿影帝后，内心羡慕、嫉妒又不甘的刘伟驰也开始了他的冲奖之路——他决定与导演林浩（由宁浩饰演）合作，并出演农民。

由此，戏外的导演宁浩也开始了他的自嘲。

电影中遍布对娱乐圈的调侃与辛辣讽刺，那些不正常又普遍存在的行业怪状被一一呈现。

比如当刘伟驰询问导演主题为何是农民时，导演说国际电影节就爱看这个；不理解也不尊重电影的资方插手创作，不仅给自己加戏还企图修改剧本；旧时代的天王巨星来到短视频时代，一边消费情怀一边大喊“老铁双击666”……

讽刺之余，电影中也有不少让人会心一笑的片段。

比如刘伟驰决定和林浩合作后，被经纪人提醒农村题材不好找投资，刘伟驰说“我之前帮他找过投资，这次一定也可以”。这不免让人想到宁浩成名作《疯狂的石头》，就是刘德华投资的“亚洲新星导”计划中的作品。

诸如此类的调侃跨越银幕，与现实形成了某种互文。

当然，电影的重点调侃对象还是主角刘伟驰。

他很焦虑。一个旧时代的巨星，在短视频时代有些无所适从。经纪人帮他拿下D站的合约，他也试图跟上时代，但依旧无法理解那些网络用语的流行。

业务方面，他眼看着同行风光拿下影帝，自己仍两手空空。或许到了刘伟驰该退休的时候，但他想先拿个影帝，再体面退场。

他也很努力。为了演好农民，刘伟驰坚定地离开温室与茧房，去体验生活，和屠宰户成为朋友。为了戏更真实，他坚持不用替身，亲自骑马，亲自摔。

现实中，如果一个巨星能做到这些，在后续宣传时，他大概率会被塑造成敬业又接地气的行业楷模。

但事实上，刘伟驰也是虚伪的。

他做很多事只是为了拿影帝。去体验生活是为了冲奖，他像一个猎奇的游客闯入别人生活，并没有把屠宰户真正当成朋友；从马上摔下来也是为冲奖做准备——巨星不用替身、亲自上马并负伤——一个完美的冲奖故事。

这位看上去极具亲和力的巨星，内心仍然傲慢又高高在上，他的世界中心永远是自己。

在这些调侃与讽刺中，也折射出宁浩本人的创作焦虑与思考。

“大家都有一种感受，你的工作会受到更有权力一方的干涉。”宁浩在《红毯先生》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到，“是一种蛮焦虑、挣扎的东西。你到底是要票房，还是去拍一个忠于你自己的电影？我现在很少见没有票房焦虑的导演，这种焦虑甚至变成内心两个人在打架。”

02 无效沟通

宁浩并没有止步于自我调侃。那些对于娱乐圈与明星们的讽刺背后，还有更深刻的思考。

就像电影中的林浩所说，他想表达的是沟通与互相理解的失效。

“看起来沟通这么方便的时代，多少沟通是有效的，到底解决了我们的问题，还是说又搞出很多新问题来，这些都是我感兴趣的话题。”宁浩说。

电影中，开着豪车的刘伟驰剐蹭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后，用“钞能力”回应了对方的质问。

企图用亲自摔下马自证敬业的刘伟驰，意外陷入虐马风波，被网友抵制，代言也掉到只剩一个。

这种沟通失效的背后，有巨大的阶级差距，也有时代与媒介进化过程中的话语权转移。

或许在刘伟驰看来，一辆破旧面包车车主的不满与诉求，是可以用钱解决的。他不需要说任何话，甚至不需要露面。

从时代的角度看，也是媒介的不断进化与发展导致了如此局面。短视频时代，人人都是自媒体，都能输出。话语权不再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中，这是真正每个人都能成名十五分钟的时代。

观众不仅是接收信息的客体，更是表达主体。所以当刘伟驰流出摔马视频想暗戳戳宣传一波时，他理解的努力、敬业，被网友翻译成了虐马。话语权已经不在他，而在大多数人。

这或许很难归为某一个人、某一方的问题。巨星当然是傲慢的，但网友似乎也没那么在乎真相。

尽管宁浩一再强调戏是戏、现实是现实，但电影中的虐马事件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五年前《疯狂的外星人》的虐狗风波。甚至和电影中刘伟驰一样，宁浩也选择了立刻澄清，并邀请媒体去他家看了那条被传虐待的狗。

不仅仅是虐狗风波，上映后，《疯狂的外星人》也收到了两极评价。

宁浩说自己想表达“文化错位的趣味性”，观众说宁浩不好笑了、看不懂、没意思。这部电影在豆瓣上只有6.4分，是宁浩评分最低的导演作品，最终票房也败给了《流浪地球》。

五年后，宁浩再次给出他的回答。对于时代的转变，他或许有不满、不适应，他嘲讽自己也嘲讽时代，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与同行。

就像电影最后，巨星刘伟驰开始反思自己，想重新与他人建立平等的沟通。他用短视频的形式，给那位被他用钱打发的车主郑重地道了歉。

03 走钢索的人

《红毯先生》是一部非典型宁浩作品。

从《疯狂的石头》开始，这位导演就以黑色幽默、多线叙事见长。但《红毯先生》却采用了封闭视角、单线叙事，镜头只是紧紧跟随着刘伟驰。那些几乎已经成为宁浩标签的黑色幽默元素，也变成了暗戳戳的讽刺。

过去关注小人物、工人阶级的宁浩，如今则将镜头转向了更高的阶层。

这次，不一样的宁浩仍然收获了有些两极的评价。有观众喜欢他的自嘲与对内娱乱象的讽刺，也有观众觉得《红毯先生》远没回归到宁浩早期的生猛，尤其是影片后半段略显失控。他已经不是那个拍出《无人区》的宁浩。

前途更叵测是票房，《红毯先生》并非当下时兴的、精准踩中时代脉搏的话题电影。

无论是主角天王巨星的身份，还是遍布影片中的那些业内自嘲，与普通观众都有一定的距离。在电影节特定氛围里奏效的包袱，放到商业院线中，或许只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点。

《红毯先生》有一张海报，是刘德华在倾斜的红毯上骑着平衡车往前走。官方微博写道：“这是一条走向孤独的下坡路，还是走向成功的得奖之路？巨星刘伟驰化身走钢索的人，似乎也在努力寻找答案。”

这或许也是宁浩与《红毯先生》的位置——走向自说自话的孤独，还是走向口碑与市场的成功？

当然，戏外的宁浩并不像刘伟驰那样急迫地需要一部作品证明自己。事实上，在不当导演的这几年，作为监制的宁浩相当成功。

《热带往事》入围戛纳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孤注一掷》拿下38亿票房，成为暑期档冠军。坏猴子无疑已经成为国内最强的新导演孵化厂牌，甚至是商业最成功的厂牌之一。

但作为导演的宁浩，仍然有想表达的东西，仍然选择忠于自己，或者说部分忠于自己。

《疯狂的外星人》之后，宁浩没有放弃沟通。他对于当下时代的思考与理解都在《红毯先生》里。这次的沟通是否有效，答案等待观众来完成。